从淡滨尼到中央医院的这一段路程，我的心好乱，路途几乎看不到终点。一会儿念「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一会儿念「南无阿弥陀佛」；最终强行把心压下，发愿茹素一年回向于外婆，改念「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
◎无奈人生无常
到了医院，看着外婆躺在病床上，嘴里插着管子，努力及艰苦地呼吸着，血水不时流入管子里，我的心真的好痛。我诚心地念着药师佛佛号，祈求外婆能安然度过此劫。
无奈人生无常，外婆于七月二十日凌晨三点十三分走完此生，享年八十三岁。
一路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于四点多回到家。一直无法接受外婆的辞世，决定上网找美国的师伯倾诉。找不到美国的师伯，反而与台湾的慈青学长连上了线。慈青学长一句「我正在上早课」把我的心指向了正确的方向。
我立即在网路开启大爱电视，跟随精舍常住师父们虔诚地诵经拜佛，至诚祈求外婆往生西方净土。
◎一念懈惰，一生永别
二十日舅舅把外婆领回家。入殓后，望着外婆的遗容，我真的很后悔，后悔没有花多点时间陪外婆。
其实我几乎每个星期天都回外婆家，和外婆聊聊天，打打麻将。十九日当天，下午需要回慈济开「心莲之约」筹备会议，接着和一位美国学姊的朋友一起吃晚餐，因此决定不回外婆家。我后悔，不是因为慈济事误了家事，而是母亲早些时告诉我这个星期天会早点回外婆家用午饭，问我要不要先回外婆家、一起用过午餐再回慈济开会。可是，我却因为麻烦，麻烦从淡滨尼到中巴鲁再到巴西立而没有回去。
上人说：「行孝不能等」；我没有把握因缘，从此天人永别。
我后悔，后悔已经好久没有对外婆说过「我爱你」。二十年前，外婆因为脚骨发炎动过手术，右脚短了一寸，从此不良于行后，很少出门。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我长大了，视野开阔了，却忘了多关怀很疼我的外婆。在外婆的灵堂上，我竟然说不出外婆是左脚还是右脚动过手术。
我深深地感受到上人所说的：「人生最大的惩罚是后悔」。
◎生者心安，亡者灵安
二十一日，洁仪师姊和凤语师姊前来吊唁。洁仪师姊开解我时说道，不要只记得自己没有于两天前回外婆家；要记得自己一年前决定从美国返乡，陪伴了外婆一年。不要耿耿于怀外婆一句话都没有交待便离世，因为外婆知道家人都过得很好，不需要再多交待。
洁仪师姊的一段话，令我心开意解。生者需要心安，亡者还能灵安。上人常说，往生的亲人就如断了线的风筝。如果我们一直拉扯着，只会令她无法安详的去该去的地方。我们要把不舍化为祝福。
晚上和二舅守灵时，我梦见了外婆。外婆一步一步，吃力地从远方走向我，正要开口说话时，我却不自觉地惊醒过来。睡意蒙蒙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想要对外婆说些什么。刹那间，我想到自己其实没有什么要对外婆讲，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只希望外婆轻安地往她该往的地方。
当下的觉悟后，我轻轻地闭上双眼，就看见外婆对我微笑，同时也感受到她散发出的喜悦。不一会儿，外婆就快速地退出了我的眼帘。
◎境界现前，烦恼不断
惭愧，当下的觉悟，却不是持久的坚持。因为母亲想起外婆已经皈依佛门，丧礼必须行佛教礼仪。殡仪馆负责人向家人解释，佛教认为舍去肉身后，了无牵挂，因此不需要烧纸钱、纸扎物品，也没有任何宗教仪式，只有句句佛号和诵经声。
不过，也就是母亲最放不下。纸扎豪宅买了，纸扎麻将买了，母亲想起纸扎电视以及录影机没买。加上亲戚的好心进言，把古老迷信的习俗全带了出来。一时问为何外婆遗体嘴里没有含着珍珠，再时嘱咐要留意外婆的骨灰是否有舍利子，又时交待一定要多折些往生钱在出殡的前一晚焚化。
亲戚的好意，舅舅一直以殡仪馆负责人的那段话回复。而母亲的放不下，我也一直善解与包容。因为我了解到，多折一张往生钱，母亲的心就多一份心安。不过，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要秉持正念。我没有折过一张往生钱，反而用守灵的时间拜读上人的「纳履足迹」。
「纳履足迹」里，上人不断重复「根本无明」和「枝末无明」。很惭愧，我经不起境界的考验，面对外婆的遗照与遗容，不时回想年幼时与外婆的点点滴滴，心情起伏不定，把持不住正念。我不自觉地开始督促家人尽快把往生钱折好，甚至询问是否需要多买些往生钱回来。洗心忏悔，我去除了「枝末无明」，却没有把「根本无明」铲除，以至境界一现前，我便守不住正念，妄生烦恼。
至此，我决定什么都不做，只专心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圣号，只求一念清静。
◎以此身报亲恩
二十五日，外婆出殡。在家人的哭声、朋友和慈济法亲的祝福声、我的佛号声中，外婆走完人生最后的一段路程。一把火，烧尽一切；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
二十六日，把外婆的骨灰安奉在碧山亭后，姨妈和母亲开始清理外婆的遗物。除了一张床、衣服、药物和一些钱币外，外婆只有四件身外物：五年前在我日本见习时邮寄给外婆的母亲节卡片以及请购的浅草寺观音画像、表妹穿上晚礼服参加高中毕业舞会而被杂志报道的剪报和去年我替外婆领的岁末福慧红包。
外婆用自己最后的身教，让我上了一堂宝贵的课。人生在世真的不需要太多的身外物。五年前，外婆与姨妈一家搬入新居后，便只有这几样物品。不过，外婆却能轻安自在地安享晚年。从没听过上人的法，外婆却身体力行地奉行「清贫至福」的理念。
遗物清理完毕后，外婆的房间几乎变了样，一点外婆的痕迹都没有，令我十分伤感。心念一转，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的存在就是最佳的证明。没有外婆，就没有我；因为有我，所以外婆会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上人说过，报答亲恩的最佳方式，就是用父母给予的身体勤耕福田。我会的。今后我耕的每一块福田、结的每一份善缘，皆是报答外婆恩情的方式。
外婆，您一路走好。轻安地去，快快地回；我和您再结累生累世的法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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